“山寨版”《开荒牛》雕塑

       10年前，一家广告公司兴冲冲地拿来一份策划书，征求我的意见。内容是和有关部门合作，将深圳莲花山邓小平雕塑复制成小型限量的精致礼品，用于政务赠送和进入高端收藏市场。策划书洋洋万言，从市场角度而言，不能说没有道理。

       我有一个疑问，不料也把策划人问住了：且不论有关部门会不会同意这么做，假设同意，有没有什么切实有效的防盗版办法呢？因为限量版的小型邓小平雕塑进入社会，马上可能就有廉价的复制品、仿制品大量出现。就像在西安秦始皇陵附近的市场上，到处都有人在兜售不同型号的翻版兵马俑，如果出现了这种满地都是小平像的情形，这种策划有什么意义呢？

       中国目前关于小型雕塑的复制方式不外乎两种，一种是“精仿”，在技术上，它完全有保证仿得纤毫毕至，几可乱真；另一种则是“粗仿”，那完全是为所欲为，粗制滥造，简直是对原作的肆意践踏。

       如果邓小平的小型礼品雕塑出现，保不准这两种方式都会同时出现。

       就我所知，美国的“自由女神”雕塑，是有作为礼品的小型复制品公开发售的，只是它的制作和销售都有严格的法律授权和监督。而中国在这方面则严重缺失，至少就雕塑而言，我们至今还没有一套有效的关于“山寨雕塑”的稽查、追究、惩处的体系。

       当然，当时还没有“山寨”一说。作为一个新近迅速蹿红的流行词，它所指的作为一种社会现象的“山寨文化”，在中国已经流行好多年了。如果“山寨”核心意思，是指通过一种低成本的手段，采用非专业、非正规的方式，对知名品牌或产品进行照猫画虎似的简单模仿的话，那雕塑应该是“山寨”的重灾区。

       有些人从民间性、草根精神、敢于挑战名牌、挑战权威的角度，肯定“山寨文化”。也许，“山寨”在某些实用性、应用性较强的领域，在一定的时期里可能不得不作为权宜之计。或者，出于挪用、反讽的目的，把“山寨”作为一种艺术策略的情况也可以除外。一般而言，在严肃的、原创的、精神性较强的领域，“山寨文化”的危害不容小觑。

       深圳1980年代出了一座著名雕塑《开荒牛》，自从流传开来以后，“山寨开荒牛”在全国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如今，证券公司、礼品公司、甚至有些基层政府，都竞相模仿《开荒牛》，这些模仿基本上都属于“粗仿”一类的。不光是立体的模仿，还有平面的滥用。我曾经在某宾馆的卫生间里，看见过印有“开荒牛”标记的卫生纸外包装。

       我曾经向作者求证过，潘鹤先生从来就没有授权任何人复制《开荒牛》的雕塑，也从来没有授权使用《开荒牛》的图像。

       至于国外雕塑被“山寨化”的情况也相当普遍。改革开放早期，有一个叫张映泉的作家写了一个短篇《维纳斯闯进门来》，说一尊西方人体雕塑的复制品在一个普通家庭所引起的震荡，小说中所写的那种石膏“维纳斯”，就曾经风靡一时，那也是典型的山寨雕塑。

       中国大规模城市化以后，在许多城市郊外的道路两边，可以看到成片成片的玻璃钢、或石质的“山寨版”仿古希腊、罗马的欧陆雕塑；在许多装修豪华的宾馆和小区，也随处可以看到此类的“裸体女”和“肌肉男”。

       “山寨”的低廉和粗劣阻碍了中国雕塑的原创进程，现在是到了该摒弃“山寨雕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