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卿

　　读3月5日《东方早报·艺术评论》对刘旦宅之子刘天暐的专访及《寂寞知白堂》等文，勾起我对这位生前并不显赫的国画大师的点滴回忆。

　　我与刘旦宅先生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他家里，即位于安亭路永嘉路的“知白堂”内；一次是在某个公众场合，那是一个刘旦宅国画《离骚图》有限印刷108幅的公证毁版和画家签名属实的新闻发布会现场。那时，我是上海市公证处(现改名为上海市东方公证处)的一名公证员。时间距今已经过去整整15年了。

　　我与刘旦宅素昧平生，与之结缘，纯粹由于工作关系。他画的古典人物国画，无论是仕女还是髯翁，都那么飘逸和清灵；他绘制的《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人物邮票，我一直心仪和酷爱。我并不买画藏画，只是喜欢看画读画，算是个深度的美术(国画)爱好者吧。后来我认真拜读他的《文博丛书·对比艺术》和更多购买收录他画作的画册和杂志，收集了大量关于他的剪报资料，那是后话。

　　先前，我的公证处同事已经为朱屺瞻、吴冠中等人的作品做过有限印刷公证，我们称之为“现场监督公证”。现在，他画的一幅《离骚图》，也有人策划搞了个“有限印刷”，这一次则由我本人受理了此项公证。因为有缘与名画家刘旦宅接近和相识，我显得格外激动和兴奋。

　　名画的有限印刷，是让艺术品更多更快地走向普通群众的一项积极性文化措施。虽说是艺术品的复制品(印刷品)，但因上面有画家的亲笔签名和钤印，且数量有限，因而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社会之所以将公证这一环节引入其中，也是一种法律意识的增强，藉此提高社会文化艺术活动的可信程度。公证具有最大程度的社会公信力，将这种社会公信力作用于艺术品的收藏过程，也属善举一桩，公证机构无疑乐观其成。我们根据印刷制作单位的申请，在我和另一位公证员现场监督下，有关单位当场毁损了印刷制作该画的图版胶片，我公证处则出具了相应的证明毁版的公证文书。同时，公证处还为其出具了108份证明刘旦宅签名属实的公证文书，对应108幅不同编号的《离骚图》画轴，随画附赠。

　　因为要证明该画复制品上确实是刘旦宅本人的亲笔签名，我们曾去过刘旦宅的住宅，并在他的“知白堂”欣赏了他的《离骚图》原画和其他作品，同时也曾亲眼目睹刘旦宅挥毫疾书的勃勃雄姿。当时，我们公证员穿的呢质制服尚有肩牌、领徽，外表严肃。可能他见有陌生的公务人员在场，故而正襟危坐，话语不多，更没有报纸头版显现的袒胸露脯之状，使人无缘一见“至尊盘礴自游艺，宛是前身画师制”之恣意作画之场面！这是题外之话。

　　受理此项公证的意外收获是画家刘旦宅赠送我一本刚刚出版还未上架销售的画册，那就是上海书画出版社1996年9月版的《刘旦宅书画集》，印数仅1000册。画册扉页上有这样一行字：“云卿先生正之 丙子冬日刘旦宅赠”，“丙子”那年“冬日”，也即公元1997年年初。下面是一方“刘旦宅”三字的白文印章。画册的封面是刘旦宅书写的《圣贤燕语》，记录的是孔子与其弟子间三段亲切的对话，文字引自司马迁的《史记·孔子世家》。一名书家画者光写好毛笔字、成得了图还不算文人， 唯有熟读史书，深谙画理，继而形之于笔墨线条者，始为大家。刘旦宅就是这样学问又好、字画又精、思考又勤的学者型书画家。我对刘旦宅先生崇敬有加！

　　刘旦宅先生仙逝已经一年了，社会没有遗忘这位耿直、低调、出众的画家。《东方早报·艺术评论》发专文追念，也让我再一次睹物思人，并忍不住从一名公证员的角度写了这篇非专业的评议文章，以寄托许多人都难舍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