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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克:访英归来琐忆

时间:2008-05-31 18:02 来源:未知 作者:zgshw 点击:
这次到英国访问,是河山画会的一次活动,在伦敦布鲁奈尔大学,有一个画展,包括一次学术交流活动,有陈雅丹和我的演讲,为此,我提前作了准备,写了大约7000字的发言稿,并决心到英国去一次。在此之前,我对于去英国似乎并不十分热心,远没有当年陪邓林去法国访问前那样的期待心情,多年来想象中的伦敦,既没有名震天下的卢佛宫和向往已久的大师名作、没有法国的美食和莫泊桑笔下可爱的人物,相反,心里总是驱不去当年读英国小说留下的印象:永远是风雨凄凉的天气,面目阴沉脾气暴躁的贵族和律师们,以及马马虎虎的饮食,都让人提不起精神。当然想起大英博物馆里中国文物的藏品,也难免有份夹着苦涩的向往之情。动身之前,办理签证也还顺利,虽然还有到使馆去摁指纹那样令人反感的事情,但是想到他们处于恐怖威胁下的心情,将心比心,也就予以谅解了。

  3月2日是出发的日子,在首都机场见到老朋友们,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冯今松、孔仲起、王振中、苗重安、秦剑铭、王超和北京的李宝林、张仁芝等,都有老伴陪同,加上年轻的朋友和人民大学同行的工作人员,熙熙攘攘一个颇大型的团队,开始了去伦敦的航程。

  一、大英博物馆

  提到去伦敦,我想,大约每个搞艺术的都会想到大英博物馆这个地方,当我行前见到旅行社发来的的旅游日程表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日程不是为画家们准备的,在全部行程中几乎都是参观景点,逛街购物,很少参观美术馆的安排,至于看大英博物馆则排在行程最后一天的下午。于是我先给去伦敦打前站的王乘发去手机短信,只有一句话:"大英博物馆应当重点参观提前安排",我想,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有这个意见。抵达伦敦后的第一天是参加在布鲁奈尔大学的河山画会画展开幕式和学术交流会,第二天就更改计划去参观大英博物馆,而且是一整天,对于导游先生从善如流的精神,我很高兴。

  大英博物馆是一座文物博物馆而不是美术馆,除了中国馆展出一些绘画之外,其他地区国家馆里极少有架上绘画。这与卢浮宫几乎全部是雕塑和绘画显然不同。

  大英博物馆正名应是大不列颠博物馆,因为"大英"简单顺口也就叫下来了。大英博物馆收藏宏富,用一天的时间想看个大概都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时间就花在了中国、希腊、埃及三个馆以及古代两河流域部分。我们从博物馆后门进入,进了二楼大厅就见到中国部分,大厅的左半部分是东南亚国家,印度和印支各国。展厅很大,光线明亮,展柜里摆放着自远古以来的文物,石器、陶器、青铜器、瓷器、各种文玩器物文房四宝琳琅满目,不过这些东西并未引起我很大兴趣,这是因为我对文玩器物从来所知甚少,随时看看犹如走马观花,此外,这里展出的东西也并无多少精品,比如有两块端砚,从史料渊源到材质品相都很平平。倒是大厅底端墙壁上的壁画一下子把大家给吸引住了,那显然是我国敦煌莫高窟的宝物,令大家眼睛一亮,壁画画面很大,画着两个人物,从较淡雅色彩和画面风格看应属五代、宋时期,是敦煌壁画中的精品。这幅复原的壁画,剥离和拼接的痕迹十分清晰,我们很明显地看到当年壁画剥离时的情况:匆忙的连着墙皮一块块的铲下来,或大或小的装箱运走,有所损坏也在所不计,复原时也将残就残的拼接下来。对着壁画,心里怎么也挥不去历史的想象:斯坦因们的精明的识宝眼力、在荒漠中探宝的冒险精神和强盗的厚颜无耻,还有因为无知而愚昧的中国人,在贫穷和饥饿的压迫下为几块大洋而为洋人所驱使的情景。我大约永远也忘不了1959至1962年度荒年代在甘肃工作生活的印象,饥馑的城市和一贫如洗的乡村,贫穷和饥饿是怎样的把人的尊严残酷的剥夺,所以我始终无法去掉对百年前那些中国人,那些为斯坦因们干活的中国人的恻隐之情。
承蒙馆方的好意,下午由工作人员带领到了三楼大厅,两侧的展柜里有古代和当代的绘画,其中较有价值的大约是明代林良的一幅花鸟,其他俱不足观,包括近当代的作品。我们的目标就是展厅尽头展柜里那件中国人心中的稀世珍宝,东晋画家顾恺之的传世珍品《女史箴图》。在暗淡的照明下我怀着激动而虔敬的心情注视着这件从印刷品上看过多少遍的名作,此时竟分不出到底是印刷品还是这张原作更看得清楚。我不禁回忆2004年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参观时,突然在展柜里看到唐代孙过庭的《书谱》原作时的激动心情:20年来每天对着印刷品临写,一旦面对真迹,会有一种灵魂飞翔的感觉。读中国美术史的人几乎都知道顾恺之的名字,他的名气很大,但在他稍后的南齐谢赫所著的《古画品录》中将它列在第三品,评文为:"除体精微,笔无妄下,但迹不逮意,声过其实",谢赫之评不会没有根据,但是,他当年所品评的画家,除顾恺之外,皆无画迹传世,后人无法比对高低,而顾恺之不但有作品流传还留下很珍贵的理论论述,他的"传神"说,奠定了中国人物画的基础。他的事迹趣闻流传甚多。他的这件《女史箴图》虽是唐人摹本,但风格笔体都较近似,高雅的格调令人们更相信这是顾的真迹。中国美术史研究中有一个问题,就是宋以前的绘画几乎都无落款,许多作品是把记载的画题目和流传的画"对号入座",其中难免臆测和武断之处,因之留下麻烦问题不少。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列女仁智图"也传为顾作,但笔法画风相去甚远,难免令人生疑。远在万里之遥的伦敦看到祖宗的真迹,心里真是感动。据说这件《女史箴图》是当年八国联军的英国人从圆明园偷盗去的,辗转到了这家博物馆手里,成了他们的镇馆之宝。面对这件宝物,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更不知道讲究和标榜道德法律和绅士风度的英国人,守着贼赃是否感到一丝惭愧和羞耻。
希腊厅里引人注目的是雅典巴特农神庙柱廊雕刻,围着大厅墙上摆了一圈,我只顾观赏没有去数有多少块,还有许多件残缺的人物雕刻摆在厅里。几次去卢佛宫,看了许多精美的希腊雕刻,尤其是著名的《维娜斯像》(正名应是"米洛斯岛的阿弗罗狄忒"),和《胜利女神》,加上这次大约也把希腊雕刻的精华看到不少了。希腊是欧洲地中海文明的发源地,古希腊文明对欧洲各民族国家影响深远,除基督教文化外,希腊文化中的民主议会制和自由思辨传统,建筑、雕刻、戏剧都是全人类的宝贵遗产。但是希腊后来被异族占领,像雅典的巴特农神庙这座集建筑雕刻精华的地方,当年被土耳其人用来当炸药仓库,不幸毁于一旦。残存的雕刻也被英国人、法国人搞去。希腊文化就这样中断了。如今我有幸在伦敦看到这些件残缺的雕刻,仍然为其巨大的静穆和高贵的艺术感染力、尤其为其高度的造型审美能力的成熟而震撼。听说希腊官方近来有人开口要索回这些本属希腊人民的文物,应是理直气壮,但不知下回如何分解。相信精明的英国人很难答应,明摆着的事:此口一开,各国纷纷索回自家财宝,那大英博物馆岂不得关张了。

  我在埃及厅匆匆走了两圈,拍了一些照片。对于古埃及的文化,我印象最为深刻的除了金字塔和陵墓建筑之外,大约就是象形文字和木乃伊。虽然在外国美术史课上听过程永江先生讲过埃及与两河流域的部分,也只是知识层面的水平且因无意研究也早就淡漠了。进了埃及厅,满眼都是木乃伊,展柜里是大大小小的木乃伊,展柜外是装木乃伊的石棺,墙壁上是讲解木乃伊制作过程的解说图板。木乃伊有大有小,有的很简单而有的很豪华,戴着黄金的面具,古埃及人很令人奇怪,不但把人做成木乃伊,还把猫和狗都做成了木乃伊,为了阴曹地府的快乐,真是不怕麻烦。据说这里收集的木乃伊足有数百件之多,看得我眼花缭乱头都晕了。坦白地说,我从来没有从观赏木乃伊中感受过一点点美善的感觉,看多了觉得难受。更奇怪的是英国人的贪得无厌,搞来这么多木乃伊做什么?要是做科学研究也用不了那么多,把人家的祖坟全挖了来,让几千年的灵魂不得安宁,道德上讲不过去。

  埃及古代雕刻很值得研究,造型简练写实,神态生动体积感强。他们的壁画也十分精彩。埃及尼罗河流域诞生的文化是人类最早的文化,影响周边国家很深,1987年我在卢佛宫看古希腊雕刻时,发现早期的雕像古朴单纯和埃及风格有近似处。记得1980年代初,历史博物馆有突尼斯文物展,发现不少近似埃及、希腊风格之处。逐渐知道古代地中海文化的确是一个大圈子,而埃及文化该是母体。

  英国的许多博物馆、美术馆都是免费的,大英博物馆也是免费,所以吸引了许多观众,成群结队的小孩子、小学生和老年人和残疾人来参观,我见到一个坐轮椅的中年人,大约四肢瘫痪,下颏顶着支架(我猜想是此人下颏在指挥电动轮椅)一个人慢慢的在厅里游走观看,无人陪伴。导游先生讲大英博物馆门票免费一年损失一千多万英镑,令人嘬舌(后来在其他地方参观也是免费)。我想,让更多的人民得到知识、提高素质,乃是功在千秋的事情,这不但要国富才能做得到,更要主管的人有历史的远见才行。这次到英国十余天,并未感到太多的铜臭气,回来后想一想,倒是我们丢掉得太多。
二、参观美术馆:爱丁堡和约克郡美术馆

  这些年去了几趟欧洲,看了许多美术馆大开眼界。对于英国的美术馆收藏很少听人介绍,相当懵懂无知。原因大约在于多年来读西方美术史重点放在欧洲大陆上,对英国画家除人物画家荷加斯、庚斯波罗、雷诺兹,风景画家泰纳、康斯太勃尔,还有英国水彩画等略有所知,此外关于拉菲尔前派的作品就很少见过原作了。对于伦敦的国家美术馆内藏品的情况也不清楚。所以参观不利列颠博物馆后,就去一些景点参观,大多是走马观花看看西洋景拍些照片,女士们拉着先生们逛街购物,皆大欢喜。

  离开伦敦全团乘大巴开始向苏格兰方向行去。沿途参观了牛津大学、莎士比亚故居、古镇切斯特、再到著名的英国游览胜地"大湖区",

  讲老实话,虽然导游介绍里说这大湖区的风光"举世无双",可我游后大失所望,不就是一条宽不过2公里的湖泊嘛,且不说桂林山水,就是我国的平常湖山比起他们的"举世无双",简直可以称为"天上仙境"了。英格兰、苏格兰的景观和欧洲大陆接近,大多是平缓的浅丘陵地貌,加上潮湿的海洋性气候,碧蓝的天空上时时飘着美丽的白云,到处是牧场和绿地。记得画家朱乃正第一次游欧归来对我讲,欧洲的景观就是适合油画来表现,如今我深以为然。
三天后(3月9日)终于到了苏格兰首府爱丁堡,在导游的安排下参观了古堡,用去了一下午时间。爱丁堡是座美丽的城市,街道宽阔整齐,建筑排列有序非常漂亮,印象里似乎拿俄国的彼得堡可以相比,那么,街道和建筑相对凌乱的伦敦就如同莫斯科了。按照行程计划,10日午后要离开爱丁堡,早饭后安排参观博物馆和美术馆,而博物馆开门要到10点钟,这样,参观完博物馆留下美术馆看画的时间就很少了。爱丁堡的博物馆给我留下较深印象的是近代以来物质科学文明演进的陈列,例如不同时期家庭用品器物的进步。还有一个手摇的发电装置,下边是几个灯泡,上边是两组显示器,这时一位妈妈和他的小孩正在用力的各摇一个手柄,于是灯泡亮了,孩子和妈妈都笑了,累了,走掉了。我看了看,心想我们国内的博物馆应该也有这些益智类的陈列吧。

  进了爱丁堡的美术馆,画家们兴奋起来,墙上挂满了大幅小幅闪闪发光的油画。由于没有任何介绍和说明,对于这家美术馆的藏品情况和陈列顺序内容一概不知,也无导览人员解说,大家只好随便看看而已。即便如此还是感到如行山阴道上--美不胜收,比如一进大厅我首先发现威尼斯画派大师提香的作品,令我兴奋不已。威尼斯画派属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风格华美,技法成熟,尤其是提香,对油画色彩发展的贡献更大,他对物体的体面空间关系的认识和理解,较之他的前辈们大进了一步,色彩的运用亦复如是,例如所画人体皮肤色彩接近真实,冷暖色调衔接自然令人赏心悦目,看他的画会有和19世纪画家如库尔培联想起来的感觉。爱丁堡美术馆规模不算很大,但藏有颇多珍品,在楼上展厅里看到两幅拉菲尔的油画,一幅是圣母子图,生母的神态宛然,宁静美丽,典型的拉菲尔优美典雅风格。另一个厅里挂着四幅伦布朗的作品,一幅是中年自画像,很精。地上坐着一群青年人静静地听一个讲解员说着什么(西方的美术馆里常见这种情形,他们的文化普及工作比我们扎实),直到他们站起来走到另个厅去,我才上前仔细的欣赏。等候的时候,我发现旁边墙上挂着弗朗斯·哈尔斯的两幅画,哈尔斯和伦勃朗同时代,是我们同龄人所熟悉和喜爱的画家,他的《吉普赛女郎》和《弹吉他者》,属于德累斯顿画廊二战后运到苏联的藏品,印成明信片在四面槽国际书店售卖,他的风格流畅,色彩明亮,笔法奔放,下了课同学们纷纷去买。说来话长这已是五十五年前的事了。这里还有一个厅陈列印象派和印象派后期的油画,莫奈、西斯莱、德加、梵高和塞尚的作品都很精美。最令我喜悦的是,我看到一件描绘海边的风景画,画家是欧仁·布丹,多年前我读《印象画派史》(约翰·雷华德)时,知道它是莫奈的老师和领路人,这次见到他的手迹,真是很高兴。布丹是较早到户外对景写生的,他这件作品幅面不大,但是笔法细腻,笔触较小,色彩特别的丰富协调,尤其是远景的兰调子柔和沉着而明亮,实在是太美了。布丹画风严谨但气派不大,这是气质使然,虽然库尔培很欣赏他的画,也提醒他"用笔要扩大些",但他显然缺少莫奈奔放的气质和天才。
 在爱丁堡美术馆走马观花般的参观,真的感到行程安排得不当,可贵的时间都在匆匆赶路和闲逛中浪费了。但这又是很无奈的事情。

  3月11日在古城约克参观。这里的大教堂号称在阿尔卑斯山以北最大的,进去看果然十分壮丽辉煌。去欧洲不可不游览教堂,其文化起码有一半体现在教堂里。欧洲人的性格显示在他们对宗教的虔诚和执著里,为信仰而献身乃至为宗教不惜进行连年的战争,是中国人做不到的,当年读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他讲到这一点,我后来逐渐明白了。这座大教堂建了三四百年,真佩服他们的愚公精神,精雕细琢叹为观止。欧洲大陆上也没少战争、起义、革命、打打杀杀,但他们把文物古迹保存得很好,包括古罗马时期的遗迹。我也注意到现代的西方人仍然信仰宗教,即使不进教堂的,也保留着基督宽仁博爱、忠诚守信的精神,维系着社会除法律外赖以安定的道德基础。

  约克也有一座小型的美术馆,但没有看到比爱丁堡更有价值的东西,引起我们兴趣的是陈列着19世纪的水彩画。我们在美院附中读书时就知道英国水彩画好,据称英国气候湿润适合画水彩,有一年在北京举办了一次英国水彩画展,作品不多但很有意思,至今的印象是色彩透明,相当淡雅,简练概括。这次在他们本土看到水彩画,看得很认真。很明显作者都是当地画家,因为他们的写生场景都是当地的,如河边的桥梁建筑和那座大教堂。由于年代久远,纸色有些泛黄,画风很严谨,基本是铅笔淡彩方法,铅笔稿特别认真一丝不苟,像徒手建筑图,赋色很清淡透明,色调也就和谐雅致。这大约是当时的风气。
三、国家美术馆

  12日早晨乘大巴离开约克,原计划到剑桥大学参观,晚上到伦敦,一想到来时到牛津大学所谓的"参观",不过是在街上看看古老的建筑,拍些照片而已,虽然导游一再以诗人徐志摩当年的浪漫来启发,但我心如止水,一点也浪漫不起来,大概徐志摩已属于年青人的了。想到早一点赶到伦敦去看国家美术馆,真是火烧火燎。于是从头一天就和宝林等主事的人反映我的想法:取消原游览计划,一早动身直返伦敦中午到达,多出一下午时间,供大家去白金汉宫等处游览拍照,13日一整天就可以看美术馆了。这也是大家的想法,导游先生又一次从善如流,宣布汽车直返伦敦。到伦敦后分为3组,一组看国家美术馆、一组看泰特现代美术馆、另一组购物逛街。这样就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伦敦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London)就坐落在特拉法加广场上。这里离华人街很近,是伦敦中心地带,那些天游览时几次经过其门而未入,是导游领大家牛津街购物去了。我想,英国来一次不容易,岂能过名山而空回?不管如何美术馆是一定要去的。

  此前对于这家美术馆所知极少,从英国回来翻一下《中国大百科全书·美术卷》是有"伦敦国家画廊"这一条目,但内容极为简单,全文不过百字,只说明其1823年成立,1838年向公众开放。此条目是吴达志先生撰。于是我想起吴达志先生,先生毕业于清华外语系,对于美术史很有研究,是中央美院的教师,1953年给我们代过课,时间很短却和同学们感情很深。那时候研究美术史的专家很少有机会到国外尤其是欧洲考察研究,能看到几本精印的画册就很不容易了。吴先生写这条文的时候大概还没有出过国。近些年人们常有机会到国外去看画,真的要感谢改革开放带来的好处。

  登上美术馆高高的台阶,随着参观的人流进去,没有人带领和解说,看到左边门上方有12至17世纪,右边有17至19世纪的标记,我就先看右边的。进了大厅的第一个感觉是头有些发晕,满墙的大画有些看不过来。一边看画一边对照标牌,寻找比较熟悉的画家和作品。17世纪以后的欧洲美术已经是伦勃朗引领风骚的时代了,在他的前后出现了西班牙的委拉斯开兹、埃尔·格列科,佛兰德斯地区的鲁本斯及其弟子凡·戴克,荷兰的佛朗斯·哈尔斯等等多位大师。但伦勃朗无疑是其中最伟大的画家。比照欧洲的画家们,大师们在艺术上各有千秋,首先是艺术专业性技巧的精湛独到,西方绘画注重写实,画面上技术层面的可比性明显,写实的准确精到、洗炼概括、表现出技巧的高下,但有的画家在运用色彩和笔法方面,明显有一种独特和超前性,如委拉斯开兹厚重阔大的笔法风格、埃尔·格列科富于个性的宗教神秘色彩和奔放的笔法,哈尔斯的恣肆画风,都明显高明于他们的同侪。其次,艺术进入高级的层次,就不仅仅是技术问题、甚至超过艺巧的问题,我们常讲"技进于道",是指艺术有其形而上的追求。在西方的艺术里,我们在大师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他们对性格、精神的把握,人性内在本质的揭示和世事沧桑给人生留下的深刻印痕。记得年轻时读美术史,介绍伦勃朗晚年自画像神情中流露的洞察和无奈的表情,当时理解不深,前些年在阿姆斯特丹看到他的杰作《夜巡》,和他中年得意和晚年失意时不同的自画像,就更深刻的理解了他的伟大,他的艺术是一册人性的大书。这里也陈列着大家熟悉的,委拉斯开兹著名的《维娜斯》,就是裸体背面侧卧、小爱神拿着镜子照出维娜斯面孔的那件作品。

  欧洲的大艺术家创造力丰富,而且精力过人,许多大师留下那么多杰作,令人难以想象。前有米开朗琪罗,一生有那么多雕刻经典,还有西斯廷礼拜堂的《创世纪》《末日审判》大壁画,还有建筑设计,堪称巨人。这次看到威尼斯画家韦罗内塞好几幅超大油画,满足了我的愿望。鲁本斯更是精力过人,他所有作品里的人物无论男女,都具有超人的强壮、健美,画面上是流溢着物欲和情欲的狂欢盛宴。在巴黎卢佛宫专有一座大厅挂着十二幅大油画,是他应法兰西王后的订件制作的。这次在这座美术馆(还有在温莎堡王宫陈列的)又看到不少他的作品。凡·戴克是鲁本斯的弟子,这次在国家美术馆和温莎堡见到他很多件精品大画,他们师徒的精力之旺盛,难以想象。对照起来我们的画家流传作品就实在太少了。我想这和画家的从业状况很有关系;欧洲的画家从来都是职业身份,说白了就是匠人,他们和作品的订件人:教皇、宫廷、商人的关系是金钱和艺术商品的交换关系,米开朗琪罗维为教皇干活是收费的,伦勃朗的《夜巡》未让订件的商会满意,引起财务纠纷造成破产的局面。看来经济是艺术繁荣的重要杠杆。在中国文人画家和职业画家的区别也是有的,和文人们不同,唐代的吴道子率领徒弟班子,在长安和洛阳等地为庙宇画大壁画三百堵墙面,其创作精力也是何等旺盛!虽然没有详细记载但我想吴道子的服务不会是免费的。可见画家的职业和生存状况与艺术的成绩大有关系。

  18至19世纪记得英国美术也有一些杰出的画家,人物画家如W·荷加斯的风情画、J·雷诺兹的肖像画、更为出色的是人物画家T·庚斯博罗,风景画家透纳(或译泰纳)、J·康斯太勃尔,J·透纳(1775-1851)的泰晤士河风景我们常见,注重光色而有些抽象,有人称他是法国印象派的前驱,大约是和莫奈的《日出·印象》来比照,但这次看到他前期作品,还是十分严谨不苟的。康斯太勃尔画得真好,虽然风格古典一些,但色彩厚重有力,远观强烈深重,近看细节一丝不苟,真是大师风范。

  和英国对比起来这一时期欧洲大陆的艺术更为活跃。尤其是法兰西的艺术势头领先。当然在卢佛宫看过之后,这里陈列的法国绘画就显得分量很轻了。在一间大厅里,顺序排列着雅克·路易·大卫,安格尔,米勒,藉里柯,德拉克罗阿,还有被称作象征主义的D·夏凡纳的一件尚未完成的大画。大厅的另一头靠近出口的墙上挂着一幅不大的风俗画,内容是公园里游憩的人群,我辨识出这是大家都熟悉的德国画家门采尔的作品,我一提醒引起大家极大的兴趣,纷纷过来看,因为60年代我国出版过一本《门采尔素描集》,许多人模仿过,他的名字是大家很熟悉的。在另一间小厅里,陈列着多件法国风景画家柯罗(J·Korot,1796~1875)的画,我相信凡是看过他的画的中国画家,是没有不喜欢、没有人不记住他的名字的。柯罗的不那么写实却笼罩在轻轻的晨雾或淡淡的暮色中的田园风光,几乎每一幅都洋溢着浓浓的诗意,令人心醉。

  值得这家美术馆骄傲的是他展出了水平极高的前期印象派莫奈、西斯莱、毕沙罗、德加、雷努阿,甚至还有女画家贝特·摩里索的一幅画。在前个厅里,陈列着马奈的《枪毙马克西米连皇帝》的油画,不知为何此画被割成三块,几个抢手是一大块,还有两小块拼在一块大画框内,(展览说明是德加后来给他拼接修复的)把马奈的画放在米勒、德拉克洛瓦一间大厅内,似乎表明布展者并不承认马奈属于印象派。莫奈的作品最多,都是代表性的作品,如《巴黎火车站》、《青蛙塘》的另一件等等。还有其后的点彩派名家修拉的作品。最精彩的大约是梵·高的《向日葵》,单纯明快、色彩强烈,令人激动。大厅的最后一件作品是毕加索22岁画的写实风格的青年人物,至此欧洲写实绘画的历史暂告一段落了。

四、下午再看12~17世纪的绘画

  午餐是在华人街解决的,饭后大家分为三拨,一拨去泰特美术馆,一拨去购物,我就和苗重安、李伟等五位再去看国家美术馆。好在进门不要门票,真得很爽。我不顾别人,进门就到12~17世纪的部分看画。

  意大利文艺复兴从14世纪开始,此前的绘画绝大多为宗教内容,所以我跳过早期作品直接寻找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们。时间不够,这么多大厅数不清的画,要不停的行走,先看画先选熟悉的面孔,记起作者的名字再看标牌,是否对上了号,对上了心里暗自高兴。为了找到波提切利的画,我在几个厅里来回走,终于达到目的。波提切利的名作《维娜斯的诞生》和《春》,都是我们十分熟悉的。他比达·芬奇生的略早,优美流畅的线条保存着古典风格,光线明暗的因素还没有后来人们那样注重,有一些装饰风和中古的气息。我很喜欢波提切利的画,能在这里看到真的高兴。我的印象是国家美术馆陈列的12至17世纪从意大利到德、英诸国文艺复兴期的绘画经典作品之丰富,似乎不比欧洲大陆的美术馆逊色。例如在这里陈列着达·芬奇和拉菲尔的多件圣母子像、人物肖像,足以令人叹息,更难得的是还有米开朗琪罗的油画作品展出,看得出来是米氏真迹,造型和手法和西斯廷天顶画很近似,色彩较单纯而形体感很强。三个画家里,拉菲尔的画风最柔和,造型美感最强,他笔下的圣母子都来自真实生活中的美丽少女和儿童。当然它的不朽地位是他为梵蒂冈所创作的《雅典学派》为代表的四幅大壁画。在达·芬奇的艺术里我感觉到很多的理性因素,包括他画的《蒙娜丽莎》,感到他不能不受经常的科学和学理思考的影响。米开朗琪罗的绘画是雕塑家的绘画,注重形体的塑造特别结实,绘画性相对弱些。意大利这时期的艺术,基本上受罗马教皇和佛洛伦萨美第奇家族的控制,前者有权利后者有财力,于是在梵蒂冈和佛洛伦萨成了中心。2000年我和十余位美术理论家有幸组团到意大利参观过,印象至今难忘。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不久就由威尼斯画家们来领风骚了。威尼斯商业经济的繁荣,享乐风气的蔓延,造成威尼斯画派华美的画风。读美术史时,总是扳着面孔批评其太世俗,太享乐主义。但撇开书本的说教,威尼斯画家们赏心悦目的画仍然是观众最喜爱的,这也可以称之为"雅俗共赏"吧。提香的代表作之一《酒神巴库斯和阿里阿德尼》是画册里常见的画,描写节日里快乐的人们在田野里奔跑,跳跃在人们头上的青年大约就是酒神了。这样的充满欢乐色彩的传统后来在鲁本斯的艺术里被放大了。

  这里还有丁托莱托和韦罗内赛的大幅巨制,叹为观止。

  五、结语

  这次到英国访问游览,河山画会的老画家们受到中国人民大学培训学院的大力帮助,李湘院长给了大家无微不至的关心,是这次出行圆满成功的基本保证。河山画会老画家们的中国山水画,在英国高等学府布鲁奈尔大学艺术中心展出,接待了许多大学区域内的观众,还有我在艺术中心作的《中国山水画和欧洲风景画之比较》为题的学术讲演,虽然时间较短,但对照幻灯图像,有一个中国人直接给他们介绍中国画的特点和形成的原因,据反映也引起听众的兴趣。中国画走出去的愿望要实现,看来要经过很长时间和努力才能够达到。相对看,我们中国人学习西方真的很认真,我从初中开始看西洋油画,到附中时更是沉迷于苏俄(其后是西欧)艺术。多懂一点外国文艺没有什么不好。但那时对于中国自己的宝贵文化在日渐消损,文化水准日趋下降的情况,则毫无知觉,20世纪的中国人就处于这样"西化"的文化境况中螺旋的下降而不自知。真是无奈和悲哀,也只有寄希望于来者了。然而,回忆这次英国看画之行,虽未尽兴,但回味起来也是十分快乐和难忘的。

  2008年3月伦敦归来一周

(责任编辑:zgs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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