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乡愁：万古如斯的永恒

——画家马虹作品探略

程子量

多年来，油画家马虹执著创作着“北方山水系列”作品，固执地将家乡的山山水水倾情在画笔上，将绕不开的故乡情结倾注在画刀端，将诉不尽的乡情乡恋凝聚在色彩里，将一种内在情怀、至深感悟、山水诗性精神与创作意志力定格在画布上，以原创力饱满和个性纯粹的北方乡愁意象实现了超越现实生存与具象的精神还乡。

在马虹的“北方山水系列”里，我们能聆听到白桦林枝干伸展、叶落以及雨打雪融的声音，看到温暖寒冬的茅草、旧梦斑驳的青砖灰瓦、老屋上生生不息的袅袅炊烟和炊烟里缓缓落下的暮色夕阳，触摸到燕山长城栉风沐雨的赤裸骨肌，跟随着牧者的歌谣在一望无际原野上游荡，感受到宽广河床默默承受不息湍流的隐忍、宽容和辽远……，绵延的山、曲折的路、农田里的背影、收割后的庄稼地、淡定的天空和沉默的牲畜，乃至岩石裸露的矿区等等，收与放、虚与实的景物时空归纳间道不尽的是家园血脉的流贯、沧桑风云的洗礼和造化生机的无限，每一幅作品都顽强秉持了一种敬畏自然神性、敬畏岁月烟火、敬畏时光流转、敬畏有痕记忆、敬畏生命苍茫的悲悯情怀、人生态度与人格气象，充满了艺术的张力和生命力。正因为此，著名油画家程丛林教授曾经由衷地感叹：“马虹的风景看了让人感受到宽敞，感受到博大，还能感受到某种万古如斯的永恒。”

早期以人物、历史题材油画创作著称的马虹，在2004年以一幅作品《雪》荣获第十届全国美展铜奖后，便开始了在风景油画创作上的不懈探索，雄心勃勃地用油画色彩勾勒出一个多以承德山山水水为题材的“北方山水系列”，用开阔的艺术视野和北方赤子情怀完成着对这片诗意灵性的生命土壤和精神领地的守护与赞美，把灵魂的家园安放在山山水水之间，在传统与现代交融、民族与世界互渗的艺术表现手法中留住“乡愁”的根脉，使创作灵感与艺术生命真正返回大地、山峦、河流与故乡母亲的怀抱，以此完成一个个性艺术家对自然、生存、信仰、热爱、人性、体验和向往等生命哲思的拷问与应答。在当下这个万般喧嚣的浮华时代，生命乡愁无疑成为马虹凝神聚力、潜心探索的创作主题，从《燕山系列》、《四季系列》、《风景系列》，到《风雪长城》、《金色长城》、《金山碧水》、《白马川》、《矿山》，画面上总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乡愁挥之不去，透出一般风景画作少有的沉稳厚重和辽远旷寂，细节精到的笔触，质朴苍凉的底色，青灰迷蒙的画风，特别收敛的气质，把感恩故土的情愫，原乡记忆的升华，四季轮回的慨叹，万物神性的景仰，与生俱来的悲戚，自然恩泽的感激，……，压合叠加，层层渲染，使一幅幅画作有着紫塞大地一般的砾石质感，也隐约透露出一丝丝遥远而亲近、若即又若离的神秘气息，在写实与写意、再现与表现的融会贯通中超越了色彩与景物，形成马虹风景的独特个性肌理，引领我们庄重完成着北方山水风光深处的灵魂抵达和伫望。

经常外出写生的马虹，喜欢驱车到一些看似寻常的所在，在叫醒露珠的清晨，在雪花拂面的上午，在浮云飘过的正午，在落叶缤纷的午后，在燃烧夕阳的傍晚……，寻找、发现着心中的另一种风景。从马虹的作品里似乎总能窥见到一个习惯在路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的艺术追寻者的执著身影：磬锤峰旁，热河泉边，武烈河畔，塞罕坝的绿荫里，雾灵山的茅屋下，京北草原的雪野上，金山岭长城的月色中，北大山的石海间……与自然山水对话，和美丽生灵对视，同朴野苍寂相伴，在生于斯、养于斯的这块土地上固执地行走，无拘地远眺，在挥之不去的怀想中端详远方，端详朦胧诗般耐人寻味的生命故里和乡情风光，从而重新发现自我，重新发现故乡，重新发现生命的牵挂与惦念，最终发现心灵的充实、饱满、丰盈、宁静和温暖。无论是远山近水、篱笆草舍、蜿蜒石迳、觅食牲畜，抑或是御道石碑、苍松古柏，以及农耕劳作的场景……，纷纷成为马虹风景中最主要的物象意象，成为他的情感所系和艺术寄托，也成为他精神故乡的标志、记录、往事和传说。这种始终贴近土壤的乡土人文精神、灵魂个性，融铸大千世界沧桑生命的力和美，构成了画家马虹的精神底色、情感内核和永远走不尽的生动背景，这是画家对生命历程的艺术见证、视觉叙事和色彩解读，也是画家对现实生存的忧思、自省、珍视和对现代文明的自我揭示与反思批判。马虹的风景一向质朴、沉稳和节制，从不描绘矫情的乌托邦式乡土田园，而是将笔触直指沉郁苍茫的风景现实，给人一种岁月伤蚀的剥落感、时光反复的轮回感、风雨历练的重生感、饱经忧患的打磨感，甚至带有些许空蒙的伤感。画笔下哪怕是被人遗忘的贫瘠和迷失的荒芜，同样也在色彩里涌动着感怀和守望，使得马虹的北方表情，尽显过往的宁静、岁月的温情、更迭的沧桑与历史的凝重，并以此构成了“马虹风景”中最真诚、最温暖、最宏大、最连贯的完整叙事。在马虹看来，“山水”无非是作品的表象，画家与自我内心世界的对话，与恢宏神圣自然的心生共鸣，才是他始终寻找的一个真正的内核。北方山水的诗意精神，生命乡愁的魂牵梦绕，蔚为大观的静默之美，成长记忆的致敬凝望，成就了属于马虹独特的审美艺术魅力，并以此构成了画家马虹获得独立的艺术创作价值和永恒艺术生命力的精彩可能。

作为承德艺术界低调的一位活跃画家，低调恰与传统文化“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的自勉淡定从容的君子风范相承继。说其活跃，则马虹始终活跃在承德的天空与山峦、沟壑、泥土、植物、水流、石头之间，活跃在乡里乡亲、乡野乡居、乡情乡恋之间，活跃在承德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之间，活跃在斑斓油彩和画布之间。正所谓淡定的人生不寂寞。他不甘寂寞地在属于“马虹的山水世界”里种植自己的生命精神自觉、历史文化自觉、艺术感悟自觉和审美创造自觉，陶冶、磨练、演绎着一个艺术家的自我存在、自我实现、自我塑造、自我完善和自我强调，升华出了一方养育自己、慰籍心灵的“马虹北方山水”的风姿、风采、风韵与风语，借此实现了灵魂深处的乡土皈依。

承德的壮美河山鬼斧神工。亿年前，强烈的地壳运动“燕山运动”造就了承德山川大势的千姿百态。旧石器时代晚期，燕山脚下这片广袤大地就已踏遍了原始人类的活动足迹。山戌、东胡以及汉、匈奴、乌桓、鲜卑、库莫奚、契丹、女真、突厥、蒙古等各民族人民世代劳动、生息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而有着300多年历史的清代夏宫避暑山庄及周围寺庙，更是集中华园林艺术、古代建筑艺术、东方哲学思想和佛教文化之大成，铸就了怀柔四海的深刻治世思想，成就了“一座山庄，半部清史”的传奇。“承天之德，接地之和”，千秋形胜，万代情牵。王者之气与天地大美的美丽邂逅，多民族文化共通共融的深厚积淀，使绝少兵戎相见的这一方山水，傍山而居，环河而泽，迎风生长，塑造了本土文化独特的个性品格。作为禀赋了承德这种独特人文情怀的艺术家，马虹用心灵的色彩笔意破解和诠释故乡山水家族事像与文化遗传密码，追寻故里乡亲亘古绵延、生生不息的坚实脚步，品味生命创造、艺术创造的本真体验与感悟。深邃的承德历史文化根基意识和自由的艺术生命态度，将马虹个人艺术体验与故土源远流长的文化传承紧密结合在一起，这是对家乡文化命运使命和责任的自觉担当，也是对故土文化养育之恩的艺术反哺，就像避暑山庄里气骨遒劲的棵棵古松，粗壮根系深情地扎进泥土，崇高而沉静。

马虹的油画艺术既重写实手法的运用，又具有一定的抽象性，他很少追求色彩的华丽和炫目，习惯在作品中使用灰色调，画中不强调光影的表现，整体色调沉稳内敛，绘画肌理深沉大气，再加上融合了行笔屈曲密集的解索皴等中国画技法，寓刚于柔，笔力扛鼎，画法看似拙朴但渲染效果传神，使那些风光景象朦胧如诗却又如此清晰，西方现代绘画意识、东方写意精神、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笔墨情趣、北方山水的特有精神气质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静动相依、空灵浑厚的艺术意境，畅远而幽寂，自由而无限。

有哲人说，天命所在，时命所显，时代与天命的内涵要与主体生命相印证。已过知天命之年的马虹精神丰满，自性自足。在辛勤耕耘杏坛、以殷勤心血教书育人的同时，对痴心艺术创作的每位学生都会加以悉心指导培养，把艺术信念与社会责任融为一体的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传递给莘莘学子，将强烈的文化意识、济世豪情、敬业精神和探索勇气言传身教，弘开智慧，激扬风华，倍受学生的爱戴和尊敬。闲暇之余的马虹，喜欢邀上三五知己到自己的家里品尝他的厨艺。他说，做菜和作画一样，火候把握很重要，还需要一些最感性、最放松的情绪。坐在酒桌上的马虹喜欢喝点度数较高的白酒，给人一种颇为享受几杯烈酒下肚后微醺的迷离感觉，不免让人联想到他作品的那种“月朦胧、影迷蒙”的画风。记得马虹在一篇创作后记里说过：“我生长在北方，那浑厚苍茫的山川，开阔的田野，宛转的河流，以及田地劳动的人民，山坡上吃草的牛羊，总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我走在洒满阳光的大地上，眼前一片灿烂，像喝了二两酒，我如醉如痴，这一切就是我最坚定的主题。”

马虹简介

马虹：男，1959年4月出生于河北承德市。1982年3月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现任河北民族师范学院教授。

1989年油画作品《牧神》入选第七届全国美展。

1999年油画作品《聚》入选第九届全国美展。

2003年油画作品《秋》入选第三届中国油画精选作品展。

2004年油画作品《雪》获第十届全国美展铜奖。中国美术馆收藏。

2005年油画作品《山·春》入选第二届当代中国山水画油画风景展。

2006年油画作品《金秋大地》入选《精神与品格—中国当代写实油画研究展》。中国美术馆收藏。

2007年油画作品《秋景》获“2007CCTV中国当代油画作品展播暨纪念中国油画百年特别制作”优秀奖（优秀奖共设15名，也是唯一最高奖项），中央电视台收藏。

2007年10月27日——11月2日在上海刘海粟美术馆举办题为《在山水之间》个人画展。

2008年油画作品《燕山系列-5》获由国际奥委会主办的2008奥林匹克美术大会银奖并由国际奥林匹克艺术中心收藏。

2009年马虹油画作品《春光无限》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展。

2014年9月油画作品《望京楼》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展。

出版发行美术教材《素描ABC》、画册《中国油画名家—马虹》、《21世纪有影响力画家个案研究—马虹》、《马虹油画作品精选集》。多次在《美术》、《中国油画》等国家核心期刊发表作品及论文。